塵垢遠離觀自在,追隨佛祖盪蓮舟。
這是描寫一個禪修者的心靈景觀。一個修行有素的禪修者,他的心靈世界、心路歷程與一般俗人畢竟不同,俗人不是重名就是重利,加上飲食男女,被這類物欲所迷惑,流連忘返,依依不捨,猶如蚊子蒼蠅性喜聞臭,凡有死蛇死鼠,必聞臭即至,臭味相投,揮之不去,這是蚊蠅的特性,它們就特別喜愛臭味,也許是業力所感吧!一般人類也是如此,對於名聞利養、飲食男女,趨之若鶩,老少相同,這也是業力所感吧!
禪修者以智化情,世間的俗情俗物,由智慧的洗鍊淨化,淡化俗情俗物而終至於零。其心靈世界、心路歷程,如白雲、如明月如春風潔淨無瑕,也如動物中的蝴蝶、蜜蜂,只喜聞香,不愛聞臭,一聞花香就到處追尋,無遠弗屆,唯花香是聞,臭穢必避,這是蝴蝶蜜蜂的特性,這也許是宿業所感吧!至於禪修者則是禪修智化淨化的成果而終至離垢清淨。
「心靈淨土無寒秋」,是這首詩的第一句,主要是讚揚禪修者努力禪修的成果,和努力禪修的功德。
「秋」指禪修者的迢迢歲月,短則一剎那,長則一年百年、千年萬年,乃至百劫、千劫、萬劫,中國文化在說明上均以「秋」為代表,如說「千秋萬世」。「無寒秋」,寒是寒冷,為不幸和災難的象徵。「無寒秋」就是暗示禪修有效,禪修得力,把煩惱淨化,不造惡業,不感苦果,災難遠離了!其實,有許多災難是人為的、自招的,這正是所謂:「庸人自擾」!如酗酒、賭博、吸毒等等,無一不是庸人自擾,而弄到毒害無窮、傾家蕩產、債台高築,窮困一生,一事無成!聰明人做了一項糊塗事,還不是庸人自擾嗎?人生於世,遇到這類苦痛無窮的故事,幸福嗎?快樂嗎?不幸福,不快樂,所過的時日,就是寒秋了!被惡習所害,被毒酒、毒藥摧殘了智能,終日沈醉,醉生夢死,豬犬不如,這類人生還像個人生嗎?只像一具行屍走肉。若是終日爛醉如泥,永在醉鄉,一日不知有幾分清醒?這種人生不是「寒秋」,盡受飢寒交迫,度日如年,這種災難生活不像寒秋,難道像是春天嗎?
這類人生可不可憐?能不能避免?如禪修者為何能夠避免?因禪修者重智慧,禪修者修持「般若波羅密」。這種般若波羅密是一艘「慈航」。「般若波羅密」的梵語,義譯就是大智慧的大慈航,也是一艘大光明藏的大慈航,經常穿梭於苦海波濤中,度人高登佛國彼岸。禪師修此「般若波羅密」法門,自行也化他,因般若波羅密開發了大智慧,如大光明藏的大智慧,知道遠離惡友,親近善友;遠離惡習毒物,清心寡欲,清齋素食,戒殺放生,「善念隨緣到處栽」,培養祥和之氣與人和睦相處,大家都一團和氣親如兄弟,生活得如坐春風,「寒秋」就自然不會出現了。
同時,因遊心法海,終日浸淫於智慧光明中的禪修者,即使逆境現前,惡煞圍繞,明槍暗箭,中傷毀謗。四面八方密集射來,他也會善於化解,視為禪修者的良好助緣,即使魔高一丈,道高一尺,也會歡喜接受,當為逆緣增上,不留心、不在意!這種風範古今的高僧大德都是如此。如唐代的百丈禪師的「百丈清規」中即有「道場以無事為興旺;是非以不辯為解脫」的訓示,可說是遠離魔障惡煞的利器。這也可能是暗示如遇到有住眾不知自愛,不安分守己,有時無事生非,紛紛擾擾,那是亂相,不是旺相。旺相是人人安分守己,專心辦道,如果「菩薩常在定,無有不定時;菩薩常在慧,無有不慧時」。人人都這樣精進用功辦道,哪有時間去擾擾攘攘,哪來功夫是是非非?道場不就寂靜得猶如淨土。寂靜如淨土的道場,不就是充滿了旺相?
百丈禪師指示「是非以不辯為解脫」,因為是非如亂麻,有人無理取鬧。公說公有理,婆說婆有理,你能理得清嗎?有人是「庸人自擾」,這類人比虎頭蜂還要麻煩,還是不要去惹,不去搗破為妙,這可說也是百丈老禪師的「是非以不辯為解脫」的內涵。這是古代高僧的教誨,值得警惕!
現代高僧也是如此。例如預知時至而坐化往生,後來成為台灣第一位肉身菩薩的慈航大師,他生前為了「搶救僧寶」而放棄了新加坡的清福不享,特地跑到台灣共患難、受煎熬。他搶救僧寶的目的便是為了紹隆佛種,續佛慧命,而開辦了僧伽教育,但他這位外來僧人,在台灣他上無片瓦,下無立錐之地,而當時由中國大陸逃難出來的一大群僧青年,不獨必須靠他教育,靠他照顧,更要靠他生活,他無山頭寺院,哪裡掛單安住?加上入門七件事,柴米油鹽醬醋茶,只為他們衣食住行的問題就夠他傷透腦筋了。因此,最初慈公為了安僧,一襲黃袍,幾乎天天頂著烈炎,奔波於新竹台北基隆路上,到處拜訪所有寺院的住持,像求乞似的,要求他們能發心辦學最好,否則,能安置十名、八名學生暫住亦好,這種處境頗似宋代高僧釋道安,時當國難方殷,不得不分張徒眾那樣,吃盡苦頭。不幸的是後來因有人妒忌散佈謠言,中傷毀謗,說他是匪諜,並被告到官府,最後師生教職員一網打盡。全都被捕入牢獄長達十八天之久,幸被有力弟子立法委員、監察委員、國大代表等合力施救,才擔保出來而恢復清白,恢復自由。慈公當時被此種惡毒的謠言誣害,以匪諜嫌犯入獄,不獨名譽受損,又是正當大熱天,在不見天日的牢獄中,受此無妄之災,吃盡苦頭。誰出此毒心,誰放的野火,時當亂世,幾至殺頭。對此,慈公心知肚明,但慈公胸襟開闊,如八大人覺經說:「不念舊惡,不憎惡人」事過,猶如春夢了無痕,他不獨秘而不宣,他更編織一個動聽的故事,說他過去生中是一個頑皮的孩子,曾經把一隻可愛的畫眉鳥關在竹製的鳥籠中十八個小時之久,後來這隻畫眉鳥轉世為人,業報成熟,今生才來報應,因我前生是個頑童關鳥籠中使牠失去自由十八小時,因而我今生受報十八天,而我是關鳥的主角應受此報,其來有自,至於我的學生和教職員,之所以也受此報,可能是過去生中見我籠鳥兒生隨喜心者,所以今生才惡報難逃。同時也許是因過去生中只是困鳥籠中作為怡情悅意的觀賞,對鳥不生惡意,未加傷害,所以慈公等今生只是被關在牢中,也未受傷害。總之,畫眉鳥今生轉世為人,傷害慈公的便是前世的畫眉鳥了。
慈公編織這種故事主要是用來化解徒眾的疑慮和恨意,因此也可以看到聖僧的胸懷是何等恢弘了。吾人生活於五濁惡世,所感的又是業報身,加上雖是「八識海常住」,但因「境界風所動」,經常遊走在此種惡劣的環境之中,「無寒秋」可說根本不可能,但因禪觀的修為和功力,卻出現奇蹟,「化腐朽為神奇」,化穢土成淨土,也是常有的瑞相,如說「願將佛手雙垂下;摩得人心一樣平」這也是令人捨惡向善的境界,也都是轉穢土為淨土的作略了。
「心靈淨土無寒秋」,約禪修者來說,那是必然的結果。因為他們運用高度的智慧和禪觀,把寒秋化解了,如春光出現,「把寒流化春風」了,古今的高僧大德都是如此,根本不稀奇,不值得大驚小怪,這也就是般若的大用,禪觀的大行了!
「鳥語花香境象幽」,這簡直是人間仙境、世外桃源,乃般若智慧及禪觀的修持所創造的樂土。「鳥語花香境象幽」,不說人間仙境、世外桃源,只說春光明媚、氣象溫和、百花怒放、處處鶯啼的春風景象也夠迷人了,何況禪功的啟發,智慧的泉湧,如大光明藏那麼明朗,把眾生無始以來的種種惡習陰影,消滅無餘,金光燦爛,把心靈世界改造成淨土聖地,幽美絕倫。到此田地,人世間的任何陰謀、明槍暗箭的相害也皆不得逞,所以說「心靈淨土無寒秋」,這是指出再惡毒的傷害也被化解;其淨土的景觀也如春天的景象那樣,到處「鳥語花香」清幽極了!
「塵垢遠離觀自在」,這是禪詩中的第三句,也仍然是描寫心靈淨土的風光,既然心靈世界因定慧雙修的力量而美妙淨化,而開闢成淨土樂園。既稱淨土,當然是「心淨國土淨;心淨終生淨」了。「塵垢」是指骯髒不潔的東西。塵就是灰塵,垢是垢染,如灰塵與油污造成的殘漬, 污染不堪!佛法術語中的塵垢或塵埃,都是泛指眾生的貪瞋癡煩惱,這些煩惱讓心靈受到嚴重的污染,猶如黑漆,不見光明,智慧消失,迷惑不悟,造諸惡業,流浪生死,苦海無邊,無緣超越,佛稱顛倒眾生,可憐可愍!
此中禪詩說「塵垢遠離觀自在」,這是讚嘆禪修者「菩薩常在定,無有不定時;菩薩常在慧,無有不慧時」的成果,那是「禪院昔傳梅子熟;學園今放桂花香」的福音!由於禪修者把心靈淨化到「微妙香潔,清淨莊嚴」,自然煩惱垢穢「遠離」了,轉成聖域了,見聞覺知所感到的都是聖域風光,,都是清淨無比、莊嚴無比,所以才稱聖「觀自在」,無罣無礙,法樂無盡。
「追隨佛祖盪蓮舟」,依最後這句詩的宣示,覺得更福氣了。禪修者修行功力到家,是活在佛國淨土,所接觸、所攀談的都是聖流, 一切生活、起居作息,無時無刻,無不與聖賢同遊。至於「追隨佛祖盪蓮舟」那更是不尋常的事了。如一家老少、父母兒女生活起居住在一起,相親相愛,形影不離,甚感溫馨。法王座下的弟子,特別是修行有素、禪功了得的聖賢弟子,聽經聞法,常隨佛學,佛祖到那裡,法王弟子就追隨到那裡了,如「千二百五十人俱」的常隨眾弟子那樣,經常「追隨佛祖盪蓮舟」那就更是必然的了。如果在佛國淨土中,濟濟一堂的成千上萬的佛弟子,一群群、一隊隊參加了莊嚴的蓮池法會之後,都法喜充滿的追隨佛祖,在陣陣清香中坐上蓮舟,微風鼓盪,點點白帆,在寬廣無涯的蓮池上有節奏地輕輕盪揚,天空上更有一隊隊的天女,曼歌妙舞,天鼓咚咚,天樂悠揚,使人怡然自得,法喜滿懷,凡情均轉聖智,開佛知見,示佛知見,悟佛知見,入佛知見。胞胎已入白蓮生,淨土中無凡流了。
一般人只會想像到「法王座下無寒秋」的意景,甚少有人能想像到「追隨佛祖盪蓮舟」的境界,竟有如此想像不到的大成就、大豐收!須知,「法王座下無寒秋」的意景只是就地取材,只是將就五濁惡世眾生業報身的苦惱兮兮的業力景觀而談,何種正報就出現何種依報,雖然經禪觀的功力改造了、淨化了,若未脫胎換骨,不免習氣仍在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