逆境才能勵大志,禪門仰止最高枝。
「天邊消息妙難思」,什麼是「天邊消息」?因為我們有限的智慧、有限的能力和有限的知識,對於難以推測、難以知曉的事物,便推為「天邊消息」。因為覺得它太遠、太高和太渺茫了,使人無法捉摸、難以想像,而且往往它發生得也很唐突了!使人無從捕捉。有時認為必然發生之事,但它不發生;認為不可能發生之事它卻意外地發生了。例如:有人官運亨通,吐氣成霞,紅得發紫,趨炎附勢之士,風起雲湧,轟轟烈烈,熱不可擋;但曾幾何時紗帽摜了、失勢了,車水馬龍的氣象沒有了,冷冷清清的,門可羅雀了!這種曇花一現的景象,正在當熱的勢頭上,誰能預料?其發展的情況,雖有妙和不妙的兩種,但這難思難議的消息,卻是一樣,因此這當然也可以歸納為天邊消息妙難思的一類了。
又如有人身體壞到極點,經年累月都纏綿在病中,無法離開病床,經常與病魔搏鬥,病得五顏六色,骨瘦如柴,形同殭屍,家屬親友心裡都有數,認為活不久,隨時都可能到閻王那兒報到,果然一天他突然命終了,家人親友齊集殯儀館,準備大殮送葬,但說也奇怪,他竟出現奇蹟,命未該絕,悠悠然地生還,終至長命百歲,這種現象,誰能預料?稀有難得的好消息,太奧妙了,誰能預料,這當然也只好歸類到「天邊消息妙難思」的一類了。
又如有人經商數十年,但卻不知何故,業務永遠是時起時落,也就是說,業務的衰敗與興起如影隨形,如走馬燈,變化無常,難以控制,例如生意費了好大的氣力才把它扶起來,但不知何故又突然垮了,總是弄到灰頭土面,焦頭爛額,不免不令人灰心洩氣,不知如何是好!後經高人指點,才從此安定下來,止跌上升,蒸蒸日上。這位高人就是後來在台灣汐止圓寂後成為肉身菩薩的慈航祖師。他當年在新加坡弘法,他的弟子就是著名的在新加坡做白花油生意的顏玉瑩。當時顏居士因生意起落不停,十分苦惱,不知如何是好,特地跑去請問慈公師父,師父教他把生意的利潤儲蓄一部份作慈善基金,送去作救濟慈善功德。或因「福緣善慶」,善因善果,終於轉衰為旺,皆大歡喜!四、五十年代,白花油風華國際,誰不視為護身良藥,如此功德莊嚴,當然這也是天邊消息妙難思的功德了。這類消息,真是神乎其技,你能預料嗎?不在你的近鄰,當然在天邊了!
「帶雪紅梅惠及時」,被尊為花魁的梅花,在我的感覺上它好像是最可憐的一種花,每年的冬季,都被風雪、冰霜像戰靶似的修理、折磨得不像樣,瘦骨稜稜的矗立山頭上,頂住狂風暴雪。它雖然沒壯健魁梧的肌體,只剩下一把筋骨,但由於它有驚人的意志,所以它仍是異常堅強,永打不倒,好像練得一身銅皮鐵骨。志氣非凡,饒有「富貴不能淫,貧賤不能移,威武不能屈」的三不精神,最不簡單是一到陽春消息至,寒流未止,冰雪未溶,已是暗香遍佈,樹樹寒梅帶雪紅了,到處喜報春訊!
寫到這裡,引起不少感觸!個人一生的境遇與「樹樹寒梅帶雪紅」的情況,頗多類似!年輕時抗戰勝利之後,負笈申江,入的是半工半讀的學院,學生中個人又是少數民族的外來學生,學院經費有限,要靠經懺佛事維持,全體學生就不得不一致半工半讀。日寇侵略戰爭,瘋狂的搶劫、強姦、殺害,不論戰亡將士或無辜平民,殉難者眾。光復之後,為了超薦先靈,經懺佛事甚盛,這類功德,均由學生包辦。每天的經懺佛如課程一樣,規定全體參與,只是由學生分班向各個堂口所設的靈位迴向。佛事多,堂口也多,約六人一組,從懺堂出發,奔向靈堂,有時十餘班之多。由維那師開牌,牌上有芳名的,有單銀可領;牌上無名的自然沒有單銀可領了。當知肥水不落外人田,外來的又是少數民族的學生,盡義務有之,享權利則別奢望了!因此,外來學生經年累月只有義務念經拜懺,從無領取單銀的權利。亞熱帶的南方的廣東學生從未見過下雪,申江寒帶,寒流滾滾,又時常下雪,窮苦學生,遠隔重洋,初到貴境,囊空如洗,衣單又薄,寒風刺骨,加上水土不服,腿腫如甕,無錢醫治,幾至喪命!在這種情形之下,也只有福緣欣賞本地同學數銀紙,卻無緣份享他們的福份!好在生來傲骨,在貧窮能安於貧窮,且能小慾知足,不忮不求,故不為其所誘惑而失態!想起當時的處境卻如梅花那樣。但梅花更勝我一籌,能幾樹寒梅帶雪紅,它能以美麗無比的花容,清芳無比的花香及待開放,貢獻人類,令人欣賞,令人讚嘆,我卻無此能耐,無從比較,不免不愧疚萬分了!
「逆境才能勵大志」,由於業障太重,福力太薄,「富貴迫人來」,可說永遠無此福氣,但苦難的不幸及其他的逆境卻是如影隨形,永不放鬆,永遠是迫人來,經常發生,避也避不掉,好像與生俱來的宿命,也許這就是冤憎會苦,冤家路狹。無形中好像被綁在一起,至死不放,像纏在身上的死蛇,怎能不苦?
這類情況,負笈申江時,為了專心讀書及減少義務的經懺佛事的分神,後來追隨幾位同學轉學杭州武林佛學院時才擺脫了半工半讀,工不似工,讀不似讀的讀書生活。可是武林佛學院卻是窮得出名,也苦得出名的學院。院舍是一座年久失修的破廟,學生宿舍更是一層殘破的樓房,窗戶破爛,寒風從破窗中竄進來,像是向一班窮苦學生示威似的,寒夜鬼叫劃破寒空!房如冰櫃,又無暖氣設備,其苦可知!但環境清幽是最佳的讀書環境,所以生活環境雖然十分清苦,但卻阻不住學子們的求知熱情,從未聽聞有人嫌苦而退學。只可惜國共內戰,毛老與蔣公打得頭破血流,百姓受苦,人心惶惶,不得不驚慌逃難,因此逃到台灣。在台的境遇,也是「福無雙至,禍不單行」,生活並未改善,縱使順境現前,也往往是擦身而過,好似畫餅充飢,可遇不可求。例如五十代,國府初次遷台,政局未穩,謠言滿天飛,如「匪諜化裝入台」,於是政令便有:「百人中寧可殺錯九十九個好人,但絕不放過一個匪諜」,從此之後,外來之人,人人有匪諜嫌疑,人人隨時可能被關、被殺。於是弄到人心惶惶,坐臥難安,無人不想離開此一是非之地,因此,東南亞的安全國家若有邀去講學弘法,無不被視為一臠肥肉,人人爭食。此種機會,個人曾有數度點名邀請,並曾見面懇談,也曾表接納,但每次都遇到「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」,被安排他人的親屬搶去了。因生來便「不忮不求」的個性,雖有驚愕,幸並無過份懊惱,且常有「塞翁失馬,焉知非福」的自我安慰,故能少慾知足,安於貧窮而樂天知命,隨遇而安,生活得還算十分自在。而事實上也感覺到福德因緣、因果規律才是最大保證,絕非巧取豪奪能成事功。如神秀為繼承祖位,以排山倒海之勢來對付勢單力薄的惠能,雖令惠能受盡苦難的磨折長達十五年,但神秀的策略,終難得逞。這就是邪不勝正,正義勝於強權的道理!一生為人,即憑此信念,雖受逆境所困,但還算安詳自在,樂也融融!
「逆境才能勵大志」,處世做人,卻應抱此信念,才能如如不動,化險為夷。如梅花,霜雪越重,寒梅開的花朵更鮮豔、更清香,這種精神,令人欣敬,故我曾作詩激賞、歡讚:「寒梅每喜經霜後,益見清香惠及時」。如蓮花能生於污泥而不染污泥,而且能開出白色、紅色,無比美麗、無比芬芳的鮮花,它們也使我敬佩,使我讚嘆!
「蓮有君子操,在淤泥能不染;
花無媚人態,匡俗世布清香。」
又如建築材料中的白石灰,是由深山的石頭中千刀萬鑿才剖解出來。更由熊熊烈火焚燒提煉才成為雪白的石灰,而把它粉刷在牆壁上,清白亮麗,人見人愛,人人激賞,須知其來處不易!我國明代忠臣于謙大人曾有詩讚嘆:
千錘百鑿出深山,烈火焚燒若等閒;
粉骨碎身都不怕,為留清白在人間。
詩能述懷,詩能言志。于老大人的這首七言絕句,表面看,吟的雖是石灰,因「詩能述懷,詩能言志」,其實此詩是言志,是敘述他本人的偉大抱負,偉大德行,他的高風亮節,為萬事流芳,千秋典範!可見梅花或人物,它(他)們之所以能成大器、成典範,成為一代偉人;他們都在逆境中經過多少災難重重的磨練,由血汗淚水灌溉而成的美麗花朵!又如一尊大型玉佛既莊嚴又慈祥,氣象萬千,人見人喜,供奉大雄寶殿,同生景仰,虔誠膜拜,視如真佛,視如典範師保!須知也是來之不易!例如,作為雕刻器材的玉石,必須從深山中鑿出一塊,運到工廠,經過名師設計,才千刀萬斧,把佛像的面貌顯現出來,然後再細刀細斧,又琢又磨,不知琢多少、磨多少,千磨萬琢,才成精品玉佛,在玉佛身上,真是刀痕累累。又如一位得道的高僧,其修道的過程,如果細心去瞭解,也不難發現到他全身的傷痕,也如玉佛那樣,傷痕累累,否則,不易成為一代得道高僧,所以古人把修行視如修煉,煉就是像煉鋼,是熊熊烈火,大冶洪爐煉出來,故用煉字作形容,那就不是無因了。總的來說,古今偉大的成功者,無一不是逆境中苦練出來的,所以強調「逆境才能勵大志」。
「禪門仰止最高枝」,禪門就是佛門,以佛法僧三寶為信仰的中心,以三寶為師法、為榜樣,常隨三寶學習,茫茫長夜裡,三寶為燈燭;無邊苦海內,三寶為舟航;寒流霜雪中,三寶為舍宅。六道中、三界內,只有三寶能朗昭萬有,衽席群生,使他們離究竟苦,獲究竟樂,此外無能為力!「禪門仰止最高枝」,佛門中的修行子弟,門徒眾多,猶如寬廣無涯的大山林。林中有奇花異卉,更有林木眾多,大樹中樹小樹,參天古木,不勝枚舉。還有千年萬年古樹,眾樹之王,那株樹是最高枝呢?
勇猛精進的修行者,成果輝煌,超凡入聖,與大菩薩與佛同起同坐,當他成為諸佛如來的寵兒時,可說他就是「禪門仰止最高枝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