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暗花明別有天,沿途到處結良緣;
前程展現清涼地,盡把心田種福田。
經驗告訴我們,人生的際遇好像行山路,時而羊腸小徑,時而懸崖峭壁,但更恐怖的是,有時荊棘滿地,或有時到處歧途,甚至河流阻隔,使你不知如何跨過急湍,高登彼岸?
人生旅途其實不只是道途坎坷、崎嶇不平、顛躓難行,使人經常跌跤,甚至所行的竟是冰天雪地中的一條漫長的夜路,不見前後左右,西歐哲學家形容為:一座獨木橋,所有人類都必須一同走這條橋,在濃濃的迷霧中,橋滑得很,前後左右上下都是漫天迷霧,什麼都看不見。有的人只走幾步,就掉到橋下去了;有的人到中間也掉下去了;有的好像很幸運走完了橋才掉了下去。但他們都掉哪裡去了呢?無人知道。因為橋下面也不見底,只是漫天迷霧!
總之,夜行道也好,獨木橋也好,甚至黑夜或迷霧也好,都是無法看見前方。例如「明天」是如何?是幸福?抑是災難?總之,不論好壞,都非默默接受不可,誰也無力抗拒!世俗說:這是老天的安排;佛法說:這是業力的支配,如春蠶作繭自縛、自作自受能說什麼呢?怨天尤人有用嗎?既是自作自受,怨尤當然無用!
要是你留意的話,你隨時可以見到世上有許多人在這種不幸的境遇受煎熬、受苦楚。縱使有曠世慈懷能伸出千手千眼,也難慰其刻骨椎心的沈痛!我認識一對年輕夫婦,他們是中國同胞的新移民,有一個聰明伶俐的獨子,是位非常優秀的少年郎,投考了名校,書讀得很好,身體健康,沒有病痛,數年前由老師領隊旅行,旅途中,忽聞不適,沒有發生別的意外,竟成噩耗,生龍活虎,蹦蹦跳跳走出家門,今則再也不能回來了。晴天霹靂,他的父母撫今追昔,如何能接受這個事實,在家中向來又孝順又活潑的小心肝,卻突然無病而故,身為父母,怎不柔腸寸斷?怎不精神崩潰?抱頭痛哭,當時怎麼勸慰也沒有用,因為這是骨肉相連,切心之痛!現雖已事過境遷,經過數年,但好友相見,觸景生情,仍然不免眼紅欲淚!
這對年輕夫婦最近前來拜年,不免仍是戚然心痛,往事不堪回首。在他們向我求題墨寶之便,我則因勢利導,冀藉佛法的觀點打開他們的心結,驅散其陰影,使他們心地開朗,重見光明!因此給他們題了這首禪詩。
「柳暗花明別有天」,的第一句是想借用古詩的「山窮水處疑無路,柳暗花明又一村」的意景,暗示古人能從「山窮水處疑無路」的困苦中,加上漫長陰霉的柳樹幽冥無比鬱悶的處境中,終於走了出來,展現在眼前的是陽光普照,繁花似錦的新氣象!這種令人傷心、使人沈痛不幸的陰暗境象,終於煙消霧散已成過去。「別又天」,就是不同的另一片天地了,也就是暗示不要是多災多難的人間世,而是仙境、是世外桃源了,那兒是滿地春風,到處鳥語花香,百花怒放,古木參天,繁陰如蓋,徜徉其間,福樂無窮!
同時,若是從福德因緣和父母兒女的因果業力來觀察,人與人間的關係,其結構絕不是永久不變的,因為世相是無常的,「無常世界無常天」,絕對難求永恆不變!條件組合的人和事,因時因地因人,隨時都有變化。例如夫婦的關係,古人說:「夫妻猶如同林鳥,大限來時各分飛」。至於父母兒女的關係,根本是業力所感,古人說:有的是來還債,有的是來討債,也有的是來報恩。總之,不論是來還債、討債或來報恩的,他們也必然是有一定的時限,任務完成就走人了,絕不會拖泥帶水,婆婆媽媽地太多糾纏,賴著不走。來報恩的,或者可能全始全終,互相廝守;來討債的,債討夠了,自然撒手便走。所以,不論夫妻也好,父母兒女也好,一切隨緣好了,實難強求。
同時,業債還清了,無債一身輕,不是比沈重的負債好得多了嗎?塞翁失馬,焉知非福?「柳暗花明別有天」,不再是塵世的沈重負荷,是新闢的心靈世界的禪地風光,實為塵世難遭難遇的心靈淨土,所以說是「別有天」。
「沿途到處結良緣」,也許往日的日子過得太幸福,一直只為這小家庭小幸福所陶醉,結果家庭似坐井觀天地過著自私自利的小圈圈的生活,從來沒有注意到別人和關懷過別人,不知身邊還有別人,有鄰居,不知別人也有滄桑,也有疾苦!
現在因自己的不幸,遇到困苦,遭遇災變,這才豁然自覺,才注意到身邊的人,發覺到身邊還有鄰居,更有廣大的社會人群,也發覺到別人也受到滄桑之變,受到無情疾苦的挫折,而生起從來沒有的同胞愛、人類愛、眾生愛,油然而生起推己及人、悲天憫人的同情心,見到廣大社會天災人禍中受苦受難的人群而大解義囊,伸出義手,到處關懷,到處救濟,到處廣結善緣,不再作狹義的人我疏親的劃分,這雖不是大乘菩薩的「無緣慈,同體悲」的那種曠世胸懷的聖者天心,但已踏著先知先覺的腳印,逐漸學習了。這或許已是初發菩提心的覺有情了。這種表現最低限度已是走菩提聖道了。菩提聖道乃是安全的保障,若約尚在六道輪迴中的眾生說,他們永遠不再作三途苦海中的遊客了。若約尚在人道善趣中的眾生說,他們也不再受人世滄桑的苦難了,因為他們「沿途到處結良緣」的義舉,乃是禪修生活的境界,是傾向於超凡入聖的作略,是淨土的基因,已「背塵合覺」,這不但是令人羨慕,更是認真值得讚嘆了!
「前程展現清涼地」,這不只是祝福和願景,因為前句所展現的前因是在人生的旅程上,一改過去對於善因善果漠不關心的態度,經過這次逆境的沈重打擊之後,已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,對於慈懷濟世的利他善行,幾乎是「雄心壯志氣如虹」地,在人生旅程上對於救人救世的福慧事業,可說熱情如火,大量投入,才有「沿途到處結良緣」的佳績。
這也可說是等於在春耕,有「沿途到處結良緣」的只種善根,只結良緣,只修福慧,不動惡念造惡業,全方位都在行善,無惡因當然不感惡果,有如此十分圓滿的佳績,「前程展現清涼地」就應該是必然豐收的成果了。「清涼地」,顯淺點說,或者是在因地上說,指的是一個禪修者的禪地風光,因為禪地風光的境界是禪修者的心靈淨化之後,不動惡念,不造惡業,當然不感惡果,心境安祥,三業清淨了,不生熱惱了,猶如春風化雨,萬物敷榮,百花怒放,香氣瀰漫,這是最起碼的禪境中的和樂清淨的清涼地。若是約聖地風光的清涼地說,那就是淨土風光的清涼地了,這種景觀就更高超更奧妙了!因為那是超凡入聖的聖人境界啊!
「盡把心田種福田」,這是爐火純青的境界,約修行功夫說,禪功更精進,心地更調柔。凡夫俗子一方面內心上由貪瞋痴慢疑等的惡性撼張、衝動,如怒海狂潮、洶湧鼓動,加上外境--色聲香味觸等的誘惑,弄到心潮波動,無時無刻能夠靜止安寧,禪觀的修行者用強大的慧力禪功交相克制,故能照顧周圓,把眾生的強烈的煩惱心,動盪不安的妄念調停、淨化,故能把長滿無明草的荒田變成良田,進而再把良田變福田。
約最一般的解釋,「良田與福田」,有很大的差距。良田只是土地肥沃,不旱不澇,不論播下什麼種子都能保證高產豐收,而且這只是約農作物的糧食說。而福田則有很大的不同,其內涵比較豐富和寬廣,更偏重於精神境界,特別是側重於一個人的因緣福報的修養說。因為耕種福田是宗教領域的禪修生活,特重心靈的修養,把無始以來,積習沈重、積習難返、污染不堪如漆桶那樣烏黑的心靈,漂白洗滌,從根本徹底淨化。如一個強盜一旦良心發現,放下屠刀洗心革面變成良民,懺悔罪愆,修行證果,成為一代聖人!一反過去,反傷害為救濟,宏範三界,造福人群,真是來個大生大死的的大轉變,變成三界導師,苦海慈航!如嚴冬,寒流洶湧、冰天雪地,忽然寒盡春回,氣候和暖,滿地春風,溶了雪花見春花,芳草如茵,萬物敷榮,桃紅柳綠,百花怒放,香氣瀰漫,蜂蝶飛舞,這種氣象、這種風光便是禪境,也正是禪地風光!禪的意景就是要寒流化春風,把滄桑、苦難化成福澤!這才是福田的意景!也必須是人人盡把心田種福田才有可能!